南澳珠瓜

新冠病毒疫情暴发之前，我连续几年在南澳岛上过的暑假。在南澳民宿租住下来，到海鲜市场买“就流（lao5）” 鱼虾蟹蠘自然是每天的日课。一早行路“上市”（买菜）有两大好处：一是走路锻炼，吸取海岛带有咸味的新鲜空气；二是调查、学习五花八门的海产品名称和生活习性。当然了，“上市”买海鲜的目的是为了解解海鲜之馋。南澳本港的鱼虾螃蟹和花螺等各种贝壳类产品真的是多种多样、各有特色，味道鲜美至极。

但是，如果你去南澳只是吃海鲜，那就可惜了，因为南澳除了“海味”之外，还有两种“山珍”：南澳珠瓜和南澳金薯。

前几天有友人寄来一箱子十条珠瓜，留言云：“夏日珠瓜最当时（当令），再不吃就过梅（bhi5）了。”

看着这十条珍珠碧玉般的苦瓜，勾起了我在南澳吃珠瓜的“回味”。

第一年到南澳岛住民宿，听岛上的亲友介绍说一定要吃吃珠瓜。于是，我们就到菜市场去寻找它。初一见到它，就被惊艳到了：绿中泛白的瓜体上，镶嵌着大小不一、形状各异的疙瘩，如珠似玉，太好看了。查了植物学的工具书，才知道它的全名叫“白珠苦瓜”，雅名“翡翠苦瓜”，怪不得其皮肤绿中带白呢。南澳珠瓜在各种夏季的瓜果里，真的显得娇艳惹人、秀色可餐，是瓜果之珍品，可以封为“珠玉公主”。

南澳白珠苦瓜不仅“珠玉其外”，还“甘美其中”。它肉质厚实，做成各种各样的菜式，口感绵柔，一口咬下去，味道苦中带甘，回味无穷。

南澳珠瓜的吃法不少，可以做五花肉苦瓜煲、排骨苦瓜汤、鸡蛋炒苦瓜、蜜炼苦瓜片等等。我最喜欢的是用南澳土猪五花肉和南澳珠瓜做的“苦瓜煲”，在南澳住的那段时间里，隔三岔五就要做一煲吃。

苦瓜煲做起来也不难，就几道工序而已，佐料也相对简单，我跟我太太学了一两次就能上手做了：先把珠瓜洗干净，然后破开去瓤，泡一下水；再准备几瓣蒜头和几个香菇；更重要的是要买到南澳土猪五花肉，半肥半瘦、层次分明的那种。五花肉和珠瓜都要切成三四公分大小，不宜切得太细，吃起来才能达到“饱嘴”的效果，让味蕾受到肉香和珠瓜的苦与甘多元味道的强烈冲击。把五花肉、蒜头和香菇爆炒到五花肉出油、边沿有点焦黄，再将苦瓜倒进去炒一下，然后再倒出来装进砂锅里用文火煲。这个工序最难掌握的是时间的控制：时间少了，苦瓜的口感不绵柔；时间多了，苦瓜过烂，入口即化，回味不够，上菜时品相也不佳。我最喜欢的吃法，是一片珠瓜和一片五花肉夹着吃，肉香和珠瓜的苦中有甘的味道结合在一起，不是一般的“鲜美”“甘甜”等词语所能表达的，它是一种余味无穷的复合的甘香味道对味蕾的刺激反应。

吃完了苦瓜煲，饭后又泡起浓香的工夫茶来，又是一种微苦带甘香的味道。我想，潮汕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先苦后甘的食品：珠瓜、橄榄、油甘、工夫茶，这难道跟潮人族群的文化特征和生活哲学有关：先艰苦拼搏，后创业发财，“今朝打工睡地板，来日创业当老板”。斯文一些说就是：“艰难困苦，玉汝于成。”

当然，吃南澳珠瓜的文化价值难以用科学来证明，但其药用和保健作用却是有书为证的，植物志和中草药的著作里就都明明白白地写着：夏天吃苦瓜，不仅能解暑降火，还能促进食欲，帮助排毒减肥，美容养颜。这可不得了，减肥、美容，真的是最符合当代的审美价值了，难怪南澳珠瓜价格还有点小贵。而且，上午去菜市场，去迟了还买不到呢！

最近，我又发现了几种年轻人的吃法，估计跟我一样年纪“资深”者想也想不出来：苦瓜粿条（米粉、面条）、苦瓜冰淇淋、苦瓜奶茶……天啊！亏年轻人想得出来，我尝过苦瓜粿条，真的别有风味，苦瓜的苦甘与牛肉或者猪肉的香味形成鲜明的对比，其汤水的味道鲜美中略带苦甘，肉的腻味也就荡然无存了。苦瓜冰淇淋、苦瓜奶茶我至今还没有试过，但我能想象出它的甜与苦相结合的特殊味道来。这种对立统一的滋味，道理与潮人吃西瓜撒盐水、吃杨梅蘸酱油的吃法是一致的，充满着对立统一的哲学味道，而外地人见了称奇不已，称之为“黑色料理”。

下回再上南澳岛，当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，我也买杯珠瓜奶茶、买只珠瓜冰淇淋试试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