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凤山文献录》清代编辑者考述

潮阳西胪西凤村，保存着一部干隆年间的手抄本《凤山文献录》，距今已有245年历史。潮阳文史学者张维明钦，在参与《潮阳县志》编写时，曾到凤山考证，被《凤山文献录》的内容所吸引，深感一个滨海村落能保存如此多历代乡贤诗词，实为他处所罕见。1989年著《潮渚流聚》一书时，收集《凤山文献录》（庄神童编辑、李春芳后辑）112首诗词，取名《凤山乡土诗词》，附录于该书。《凤山文献录》辑录凤山自元、明、清时期近700年，历代乡贤、仕官留下诗文，其中诗歌117首，词2篇，祠记1篇，志1篇，文1篇，序2篇，人物传3篇，附注1篇，是了解凤山历代不同时期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教育、文化等不可多得的一部文献，从中可窥见凤山地理环境、生产条件、精神风貌、乡土人情。林大春《风俗志》载：“君子曰：林志虽志竹直二都，而凤山一乡可以当之，是则凤山之秀灵钟毓，人物之文武全才，直冠乎二都，诚为乡都里之光矣！”此志直言凤山文武人才直冠竹山、直浦两都，可见他对凤山评价之高。潮州知府吴颖《李赠公传》载：“潮人文称李氏最！”直抒凤山李氏在明、清时的潮汕文坛上享有盛名。

《凤山文献录》（康熙十年手抄本）首辑者，是康熙三年进士李应甲（1612—1677）。陈梅湖撰《潮州府人物艺文志》载:“李应甲：字万兴，号凤山，潮阳竹山都凤山乡人，祀郡邑乡贤祠李郁之子。顺治十四年（1657）丁酉科举乡荐第八十四名，康熙三年（1664）甲辰科三甲第六十三名进士。以告假归里。康熙十二年（1673）补授山东武定府利津县知县，充任康熙十四年（1675）乙卯科山东乡试同考官。嗣署理本省滨州知州、济南府知府事，迁任内阁中书舍人。康熙十六年（1677）卒于任，享寿六十有六。入祀郡邑忠义孝悌祠。生平好学，通经史，究性理渊源。修有《利津县志》，著有《博学古斋集》《凤山文献录》。”按《凤山文献录》考证，李应甲首辑先贤诗歌27首，词2篇，录入本人诗歌6首，此文献作为手抄文字纸质本留传，后失佚。‌李应甲辑录《凤山文献录》的时间，为康熙十年（1671）左右，康熙三年殿试进士后回家待任，期间依旧当馆塾先生，参与家乡建设，纂修族谱，辑录凤山先贤诗文，著述《博学古斋集》。从文献中看到，《凤山文献录》中最后一首词“东山俨雅堂落成”，是他即将进京谒选之前所作，此后《凤山文献录》再无录入他的诗歌。后期他的诗文，收录在《凤山李氏族谱》，是干隆年间进士李联登续谱时补充加入。

《凤山文献录》（干隆四十一年手抄本）续辑者是庄山。罗仰鹏主编《潮汕人物辞典·古代卷》载：“庄山（1764—1781)，字鸣国，潮阳竹山都人。幼岐疑，资性颖异。县举荐童子科，达之上宪，咨部廷试候用，其往来赋答间应对如流。及十二三岁，词赋擅名，经、古见售，列县学生员，潮人美之，都人士咸诧异之。生平低唱浩歌，长篇小令悉以百数，不能悉记。存诗共六十一首，以《三十夜月诗》最有名。干隆四十一年（1776)，辑《凤山文献录》，有功于乡邦文献。惜年十八而逝。”庄山续辑《凤山文献录》时，时13岁。续辑原因和意图，在文献“凤山十二景并序”中作了说明：“予遍览凤山往哲里景讴吟，吕逸叟（吕养）则遗文已轶，仅镌石字迹留存；陆茂异（陆师功）则歌乘天机；张主事（张保护）则咏因地利；诵郭检讨（郭张善）之诗，则淋漓翰墨，翩翩欲仙；诵李乡贤（李郁）之诗，则活泼胸襟，浩浩自得；诵陈宰衡（陈籥）、李史牧（李云翔）、李中书（李应甲）学博之诗，则倍觉冠冕堂皇。可以光前，可以裕后矣！予生也晚，不获亲炙一堂，犹幸忝同籍里，聊用吾拙附只字，以为骥尾之光。”续辑的时间也有注明，“干隆四十一岁丙申（1776），庄鸣国录于凤山之读书处尚友堂。”庄山续辑内容有李文英诗3首，李际运诗2首，李俊英诗2首，录入本人诗作26首，共33首，自序1篇。文献录汇集了李应甲首辑诗词，形成干隆四十一年《凤山文献录》手抄文字纸质本，此版本流传时间短，后失佚，被补辑本所代替。

《凤山文献录》（干隆四十七年手抄本）补辑者是李春芳。罗仰鹏主编《潮汕人物辞典·古代卷》载：“李春芳（约1740—？年），乳名王瓒，书名位受，字修祜，号馥庄，又号元宪，潮阳竹山都人。同州通判联登子。县学生。干隆间（1736—1795)，尝续辑凤山文献，有文二篇存世。”李春芳补辑《凤山文献录》时间，约干隆四十七年（1782），离庄山续辑时间相隔7年。干隆四十六年（1781）庄山去世后，县邑儒学庠生李春芳，发现庄山遗存不少诗作，为使其文章不致失传，便萌生补辑之意。因李应甲首辑的《凤山文献录》已失佚，其时能见到的手抄文本是庄山续辑，李春芳在原来内容的基础上，将潮阳儒学撰《庄神童传》，庄山遗作《咏花咏魔》诗4首，《三十夜咏月》诗30首，《送业师之凤城应试》诗1首，补录入《凤山文献录》。同时增加录入李联登诗5首，李经国诗11首，林大春《南野陈公保障凤山序》1篇，《风俗志》1篇，《凤山形胜书》1篇，《李赠公传》1篇，《李通判公行述》1篇，《四贤祠记》1篇等内容，同样以手抄文字纸质本形式留传，这便是目前所见到的《凤山文献录》的原本。

李春芳补辑时，对庄山当初续辑的目的和意图，提出了质疑，附注言及：“庄神童十二景诗序有云：予生也晚，未获亲炙一堂，云云其所景慕前哲，既在意中，其不看重今人，自在言外，则所选录中，无同时人诗篇也，明矣！所以瀛洲、弼（李联登、李经国）二公之诗，虽非不佳，亦不宜添入神童选录中，以致与序语不符。附录于此，以备参观可。”指出庄山景慕前哲，在意料之中，不看重今人，却有言外之意，所辑诗篇，没有同一时代的人，所以李联登、李经国诗歌，并非写得不好，但也不宜添入庄山续辑的文献录中，这种做法和他的说法完全不相符，附注说明，让后来的人参考。庄山在辑录文献时，只录入自己诗作26首，序1篇，而与他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人李联登、李经国，他们也是凤山人，而且都比他年长（庄山13岁时，李联登59岁），严格来说也算前哲，却不辑录他们的诗歌，难道他们所写的诗，真比不上庄山的诗？李春芳以李联登、李经国的诗歌作例证，用事实指出原因：“君子曰：阅李通判诗，岂真逊庄神童诗，所以神童辑文献录，故不道及之乎非然也！盖同时人多相轻视，而不逊服，人情大抵如斯！”补辑者有感而发，阅读李通判的诗，难道会逊色于庄山之诗？其实不然！庄山不录入，乃是同时代人多相轻视，存在不逊服之意，人的性情大体都是这样。李春芳的序言和附注内容，给考证者留下了依据和凭证。

《凤山文献录》手抄本，从康熙十年李应甲首辑，干隆四十一年庄山续辑，干隆四十七年李春芳补辑，时间跨越111年，前后历经三人之手。李春芳手抄补辑后，出于尊重续辑者的原因，并没有署上自己的姓名，依然保留署名“庄神童编辑”，致使此书“署名”来历存疑。“神童”只是外人而为，并非真名，庄山即使自负才华，也断不会以此署名。另者文献录中也已注释：“庄鸣国录于凤山之读书处尚友堂”，以此推论，《凤山文献录》原先的署名为庄鸣国，续辑地点在凤山之读书处尚友堂。现存手抄本，依旧保留着不同的书写笔迹。

民国时期，西凤乡秀才李梓植(1888—1939)，收藏《凤山文献录》（庄神童编辑、李春芳后辑）手抄本，见文献书写不规范，存在各种不同字体，便用毛笔小楷重新抄写《凤山文献录》，并将其中诗文顺序进行调整，错别字加以改正，保存流传。抄录时间约为民国二年（1913）。现存两种版本：一本为（《凤山文献录》庄神童编辑、李春芳后辑），干隆四十七年手抄本；另一本《凤山文献录》是民国二年李梓植小楷手抄本。干隆本收藏者少，民国本流传较多。

《凤山文献录》几经辑录，保存完整，有重要的资料、学术、文学价值，是潮汕地区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。